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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成神之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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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果上高二的時候,也不知道是怎麽開始的,有一天就忽然對寫作有了興趣。

課堂上老師們總是重覆著千篇一律的解題法,她的目光飄到了窗外,看著樹枝搖曳光影變幻,腦海中的思維不受限制地跳躍著,忽而刀光劍影家國天下,忽而婉約含蓄兒女情長。

那是一片無比開闊的天地,由她來主宰。她在傳奇故事的王國裏徜徉,有一種迫不及待的沖動,想將那些波瀾壯闊記錄下來。

那些心中噴薄的理想,那些當年還懵懂的情感,那片無比向往的開闊的天地,在誘惑著她,如同甘甜的泉水對於幹渴的旅人一般。

於是在放學後、在課間休息時、在自習課上,就開始了小說的寫作。那是一種旁人理解不了的狂熱與執拗,而她也從未想過遮遮掩掩,也不曾避開好奇的同學們,很快的,老師家長也都知道了。

班主任有找過她談話,溫和地點到為止。她並沒有往心裏去,畢竟寫作占用的都是業餘時間,她天真地以為只要成績始終名列前茅。班主任就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直到有一天放學回家,發現自己上學前遺落在書桌上的文稿全部不見了。

沒有什麽言語能形容她的心情,雖然她沒有哭也沒有鬧,表面上看去根本與平時並無不同。

只有她自己知道,那個時候,她的腦海裏瞬間一片空白。好像被拿走的不是文稿,而是就好像自己的思想、情緒、靈感都被拿走了。

過了一年,她拿到了名牌大學的錄取通知書,父母呵呵笑著打開了櫃子的鎖,取出了她的小說稿還給了她。她依然沒有說什麽,但是那對她而言,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。雖然才一年,但寫作的沖動與靈感都已離她遠去。

張愛玲說過的,成名要早。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,熱情和天賦,從來不肯等人。

進了大學後,她的專業與數學打交道比較多,至於文學與寫作,卻是沒有再想起來。

並不覺得遺憾,她想,因為那是自己放棄的。思想的自由沒有外界可以拘束,只要她想,當年她也可以堅持下去。她本質上是一個固執而執拗的人,會放手那是不夠愛。

而此刻,看著對面那個交情尚淺的朋友,她卻像是能夠感覺得到,在他的內心裏不是不夠愛,而是還有更重要的東西,因而他的驕傲讓他不能讓步。

也許她是懂的,天分被浪費並非最可怕的事,最不能失去的是人生而擁有的自由抉擇的權利。

林果的實習日子過得很悠閑,新的一年裏又有來了兩名實習生,作為前輩的她現在除了主動幫忙外,已經不需要再做打字做表格等體力活了。她每天除了看專業書籍,就是跟著老師們學習技術分析。而在發現同事們也會饒有興趣地逛證券論壇後,她也就正大光明地在上班時間的清閑時段刷起網頁來。

一個論壇其實是一個社會群體的縮影,其間人生百態應有盡有,是觀察投資者心態的絕佳場合。

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有江湖就有人人仰望的成神之路。現實生活中雖然沒有聽說過幾位股神,但在網絡虛擬環境中,人人都想脫穎而出,站在神壇上俯視眾生,以滿足長久以來的裝字母的心願。

論壇上總有些多年的老股民,吃飽了沒事做就喜歡閑話當年,然後帶著羨慕與景仰的語氣談起一些當年的人物,據他們所說這些人都已身家過億,早已不是小散而是躋身游資大佬的行列了,這些人當然就成了股市新韭菜們的目標。

那些金光閃閃的ID已經久未登陸,或者不知道是否已經幾易其主,但是哥雖已不在江湖中,江湖上卻處處有哥的傳說。

至於還在人生已是如此艱難的境地中奮鬥的人,要想成神最為有效的途徑之一是上實盤,畢竟論壇上最忍人嗤笑的就是空口無憑只會打嘴仗的。

林果並不擅長PS這一現代必備技能,所以也不知道論壇上貼出的對賬單是否存在虛假。雖然論壇上從不缺少質疑和打假的人,但這類實盤帖若能曠日持久地堅持下來,不但回帖數量相當可觀,而且收益驚人的樓主的私人俱樂部中會收獲大量的粉絲。

而一個能夠成神的直播帖必須具備的要素之一,是要有一個霸氣威武的標題。一個月目標翻番這樣的都弱爆了,小貓小狗都懶得進來捧你的場,最多有人剛好閑了進來呵呵一聲說加油吧,或是同樣舉步艱難的韭菜們跑進來抱團取暖。

一個成功的帖子的標題起碼要有這樣的氣勢:“從百萬到千萬之路”或是“立帖為證:一年十倍”,這樣就足以吸引眼球了,然而光喊口號說大話收獲的多半是冷嘲熱諷,未免帖子走向在一開始就被帶偏了,首樓必須要放上能夠鎮得住人的幹貨來。所以一般的標準格式是這樣的:

——餘炒股十年,懷揣萬元進股市,到如今已有百萬身家。收益百倍非一日之功,為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,特此開帖見證未來的千萬之路。

二樓附上賬戶截圖。

掙紮在股海中沈浮的眾生,一口氣讀下來頓生滔滔不絕的敬仰之意,再數了數截圖中數字有幾個零,頓時無比膜拜。一群人口中親熱著喊著大師,天天在帖子裏蹲點,即使沒能學到漁術,也不甘心地想就近觀摩大師捕魚。

林果讀到的投資書籍中有這樣一句話:沒有人能總是在別人的指導下一直賺錢,她不明白打拼多年的人為什麽還是參不透這個簡單的道理。

這些都是常規狀態下的成神之路,雖也不乏炒作與嘩眾取寵,但到底是需要深厚的底氣和經年累月的沈澱的。而如果是耐不住寂寞卻渴望封神的,還有一條劍走偏鋒的捷徑。

股市中最難的是預測,所以就有大師說過,人們所要做的是跟隨趨勢,而不是去預測市場。

但很多人連市場趨勢都難以判斷準確,又談何跟隨。何況股民們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看各路神仙的預測,就好比他們在各類經典書籍或大師講座中總是在孜孜不倦地尋找的,是買點和賣點的時機把握一樣。

但預測這件事,不是上就是下,總有瞎貓碰上死耗子的時候,不過平時即使偶然說對一次也沒有人在意,但到了股市震蕩人心惶惶之時,論壇上就會適時地出現一批帖子,格式如下:

“立帖為證:X月X日,大盤暴跌100點。”

是否真跌到這個點數不重要,漲跌概率各半,人稱算命帖,僥幸蒙對了一次就混個臉熟。運氣好的多撞對了幾次,自然就有人對你另眼相看了。

還有人更為高明些,深知不以一日成敗論英雄,撒的網就更大些。林果初到論壇上時,看到了一個帖子,是半年前預測大盤在未來一段時間內運行的區間,列出了精準的最高點與最低點,幾乎與現實情況完全吻合。

那個帖子裏剛湧進去一大批唱讚歌膜拜大神的信徒們,風聲忽然變了,原來外面有人默默地頂起了十幾個帖子,全都是一模一樣的那位大神關於這半年來的行情的預測,只不過每個帖子中的最高點與最低點都不盡相同。

頓時一片嘩然,雲端之上的大師成了江湖騙子。

這些人都算煞費苦心,但是比起另一類無心插柳柳成蔭式的封神之法,他們只怕也要吐血三升。

但凡是預測,都有個概率,尤其是只有正反兩面的,怎麽也有50%的勝率,偏偏有人能做到另一種的極致:勝率為零。

論壇上有句口號叫做“平生不識陳近南,炒股十年也枉然”。

林果還記得這句話是引用自金庸的《鹿鼎記》,書中天地會的總舵主,韋小寶的師父,就叫這個名字。於是不免對這位傳奇人物好奇起來。

然後看到一個比她老不了幾天的新人發帖質問說,他關註了那個陳近南幾天帖子,預測全部是錯的,為什麽眾人在論壇上有這麽大的名氣?

下面有人幽幽地回道:“凡人錯一次不難,但能十年如一日反向的只有陳兄一人啊。”

林果頓時差點把咖啡灑在了筆記本鍵盤上,想起了當年有人評價過球王貝利,預測錯一次兩次並不奇怪,難的是次次大賽預測的結果都錯了。

大學裏的導師曾經說過,在任何一個領域中做到TOP3的地步,你就功成名就了。而在生活中,將任何一件事做到了極致,想不出名都難。

她老師則笑瞇瞇地說:“即使是反向指標,那也是有益於人民群眾的呀,得換個角度看問題。”

葉菲蹦蹦跳跳地過來,“小果果你知道現在網絡作家一年能賺多少錢嗎?告訴你啊是上千萬哦!多好啊都不用去上班什麽的,只要在家裏打打字就可以了。就是不知道怎樣才能迅速走紅、一本封神啊……”

林果看了看方才做的筆記,不假思索地說:

“成神之路不外乎以下幾條:

一、事了拂衣去,深藏功與名。還在江湖中奮鬥拼殺的人只能仰望你的背影。

二、真材實料加宣傳造勢,十年用功一朝成名。

三、劍走偏鋒,以創意取勝,結果難測,有可能毀譽參半。

四、自殺式成名法,即使不能成神,人們也會記住你的,不過可能是繞道而走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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